[愈史郎篇].
森意冷然的幽白灯光无分昼夜,医院走廓上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道。
你,住在精神科约束性六病区04床,家属每周末会过来探视。
还差两个月满18岁原本应当像花苞一样的年纪,于你却是红尘渡厄。
平日里鲜少见到阳光,肌肤瓷如白玉乌黑的头发微微弯在耳后,你一双美丽的凤眼斜挑着,未服药之前原本清澈灵动顾盼生辉的眼波,现在固定接受电疗早已经让它失去动人光泽。
你知道自己患有严重躁郁症,同学们背后戳着你的脊梁骨甚至编排歌曲借此来羞辱,貌似善意的邻居们劝说哭泣不止的母亲,把你尽早送进约束性病院,只是嘴巴上说得好听点而已……
正常的时候你很正常,发病的时候却也……很疯狂。
这次你又发作了,比上回的状况更加糟糕,你歇斯底里,尖叫哭喊,抓起摔破的杯子用碎片疯狂划破自己的手臂,一道道血淋淋的印子出现在你眼前。你并不满足,情绪得不到舒解侧身冲向雪白的墙壁狠狠撞了二十多下,血流如注,整个身子失去平衡向旁边栽倒。
再次醒来首先闻到的就是刺鼻消毒水味道,无助恐惧侵蚀着你好像整个人挂在悬崖边上。几个管床医生走过来,他们翻看你的病历低声交谈:“怎么又是她?上个月才出院吧。”
声音麻木如同机械甚至还带着点厌烦,你不大喜欢这种感觉。
他们的眼刀就像在猪肉摊前和贩子讨论为什么今天瘦肉少,肥肉多,这肉颜色不新鲜,再涨价的话家里就该吃不起猪肉了。
尝试着活动双手,妈的,几乎要骂出声。这几个傻逼竟然把你的双手乃至双脚都用约束带绑起来。
“别乱动,现在是保护性约束时间,如果你还不配合那就绑到明天。”
医院这个无情的地方,配合着耳畔传来足以令你丧气的话,顿时万念俱灰。
管床医生简单和护士交代几句就先行离开了,走廊回响着远去的脚步声,你躺在病床上徒劳的抓紧拳头,眼神空洞张望着灰白色墙壁。
你想
——死。
就像那天,一直照顾你的妈妈终于崩溃了,只是因为没有找到你的病历本和检查单就突然遭受刺激爆了粗口,大吼大叫又大哭,砸东西,还要打人,你站着没动任她发泄的拳头砸在你身上,你埋怨自己总是给家人增添困扰。
现在回想起来这些事情,你的手还在抖。
“造孽啊,我怎么就生了你!怎么你还不去死啊!”
从妈妈哭喊的嘴里,尖刀一样的话语把你戳得鲜血淋漓。
等回过神来不知道怎么摆脱了约束你已经站在楼顶的边缘,惨白日光悬在头顶。茫茫然往下看,连汽车、树木、行人都变得渺小……是不是从这里跳下去一切就结束了?
虽然心有不甘,你还这么年轻,还有那么多事情未来得及尝试,你还只有十八岁!生命还有很多可能……想考进理想的学府在教室读书;想和朋友去心仪的城市旅游;和矢志不渝的恋人约会,盛夏在池塘边的榕树阴影里面偷偷亲吻……
你短暂得甚至还没有开始恋爱的生命准备就这样结束。
悲锵,又不甘……
“跳下去就会摔断手脚紧接着头也变成肉饼。”
突然响起来的声音流露出世间最冷酷无情的话,你缩回脑袋四下张望到处寻找声源。
一片死寂,在你的视线之内并没有任何人。
“谁?是谁在说话?!”
怪异感觉围绕着你凉风逆行越过空旷的楼顶,任何细小动静都仿佛晦暗不明,忽儿那一抹声音存着犹疑再次响起。
“你能听见我?”
环顾只有你一个人的楼顶,明亮光线打在地面上,空气中有细微的灰尘在飞舞,而刚才掉入耳际的声音连同他的主人瞬间没了踪影。
声音像是从暗处发出来的……你从边缘退回来,发现阴暗角落的深处似乎站着条人影,一个看上去寡淡瘦削的男人,你被神秘的未知力量牵引着走近这个清瘦男子,尝试着去触碰……
——反正都准备要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。
那是一个你从未见过的漂亮青年,干净俐落的浅葱色短发,看向你的一双眸芯里有深紫色光芒,他周身缓慢涌动着负压气流,靠得太近仿佛就会被吸附过去。
“已经有段日子了,没人看到我,也没人能够听到我的声音。”清越动听的嗓音飘过来,你在离他一臂之遥的距离站定。
“愈史郎”
听见他冷淡的声音响起。“我只记得这个名字,应该是属于我的,其他一概想不起来。”
他伸出手,裸露在阳光下的苍白手掌和前臂开始燃烧、灰化、变黑,你惊吓得跌坐在地上。“身体白天就变得虚弱,晚上又恢复力量和灵活,似乎我忘记了重要的什么人和事,想不起来。”
“躲在太阳照不到的阴影里,月夜下一个人孤独赶路,不知道要去往哪里。直到这里的气味让我感觉到怀念,有牵挂的人……拼命去想缘由脑袋就会痛到炸裂。”
——他是谁?
竟然说医院里让人作呕的消毒水,防腐剂气味充满怀念,到底什么人?或者说……是死人。
阳光灼烧他的手臂,身体,血肉混淆着跌落在地上,蒸腾化作泡沫、烟雾销弥,金色符咒以别样气味旋转漫开冲刺进你的鼻翼,昏过去前潜意识在喧嚣疯狂呐喊:别吸进去!别吸!
风在吹,从尸山卷上来,带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杀气。
猛然睁开眼睛你的魂体飘浮于火海虚空,岩浆炼狱在你眼前崩脱,无数魂灵嚎叫哭喊,饿鬼们吐着舌,枯骨手指妄想缠附你的脚踝,还有闪现而过现实中悲痛欲绝的母亲,曾经伤害你而陷入自责的同学……
他的声音在你耳畔响起:“死后,躺在冰冷的骨灰盒里化成一团火,一捧灰,没有意识,没有知觉,灵魂坠入无间炼狱。还想死吗?”
——不!我错了!不想死!
“你的精神还真是脆弱可以随便操控。”
意识返回现实世界的你软作一瘫烂泥,趴伏在地上,强撑着头只能用双目瞪视着面前肆意用幻术对你作恶的青年。
混蛋。
“只有你能看见我,听见我的声音,你是谁?认识我吗?一定也能告诉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吧,我究竟是谁?”
焦躁的男青年似乎不吐不快,他急于寻找答案,你凝望着面前妖冶的紫色深眸,迷茫的他,惶惑的你。
不知道被什么所牵引,你低头良久,再抬起眼眸时轻笑着回答他:
——知道啊,我当然知道。
——你是我分手的前男友啊,愈史郎,你来找我了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这次你依然被绑在床上,舔了舔干燥的嘴唇,强行镇定带着点撒娇的味道:“你要站在那里看到什么时候,就不能帮我把手上的约束带解开吗?”
“不可以这么没礼貌,必须叫我的名字”愈史郎改变了抱膝的姿势,无奈地从窗台上放下一只脚,“我也认同医生的观点你应该接受惩罚,你又任性了,头部里面撞出了许多瘀血,割腕的情况也很严重。”
—— 够了,才不要拿出什么前男友的架子来训斥。
——原本就不是什么前男友,随便一说而已,演戏别太认真了好不好。
他走到你面前抚摸着你的头发,像安抚小孩子一样,你别过脸却躲开了。
“我不喜欢他们把我当成病人一样对待,事实上我情况很好,很稳定。医生说什么妈妈就信什么,难道你也要一样吗?”
愈史郎紫色的眼睛不带太多情绪地看向你。
你赌气瞧着自己身上的条纹病号服,心想估计要在这儿住上好一阵子了。
“那就一会儿,我守着你。”愈史郎轻叹口气用手按住约束带,立刻就自动松解开了,你心想有个超能力男友还真是好用呢。
虽然嘴又臭又硬却架不住你撒娇。
“饭菜都已经凉掉了。”
你无动于衷爬起来尝试放松手脚,血脉都有些僵硬掉的感觉。“愈史郎,你陪着我都没吃东西啊,为什么,不饿吗?”
“不饿”他站起来,换了个姿势,抬手去检查一下吊瓶里药水还需要多久滴完,“换种说法,我看着这些伙食完全没有胃口。”
“你身体会受不了的,啊……”你低头,发现右手上面的留置针因为刚才一阵乱动体位过高,软管里面的血液回流出来。
“看来得叫医生了,一会血液凝固……诶,愈史郎!你怎么了!头很痛吗?”
你看见平常清冷寡淡的愈史郎突然现出诡异现象,手腕以及颈脖上青筋爆突格外渗人,他撞到床尾紧紧抱住头像是在忍受痛苦。
“怎么了,愈史郎。”
“别碰我!”
你伸过去的手被粗暴弹开,他大吼一声,留置针头由于外力从血管里面滑脱出来,少量鲜血滴落在地板上。
“对不起。”伴随着愈史郎寡淡无情的声音响起,你突然被猛力抱住了。“这么说来我算知道分手的原因了。”他单手固定着你的腰,猫一样的紫色眸子盯着你瞬也不瞬地说。
“嗯?”你心下咯噔,突然害怕被他看穿。
想开口说话却忽然被指尖传来的疼痛打断,他紧紧抓住你受伤的手含进嘴里,狡黠目光在他眉心一闪而过,张开獠牙。
——啊,痛!
尖牙咬破了你的手指,口子应该挺深,你发出吃痛的呻吟同时感觉到他口腔负压和大力吮吸,你往后缩了缩手指,拼命用力扭动着身子,却仍然徒劳无功。
“愈史郎……”
你呼唤他的名字,半是不悦,半是撒娇。
“嗯?”紫色眸子凝视着你,稍稍用力将你拉回他的怀抱又攥着你猛吸两口才算作罢,愈史郎笑了笑:“下次尽量对你温柔点。”
他放开你,任你惊吓到一样迅速向后缩去靠在床栏上,整个人因为戒备心而紧紧绷着,愈史郎无所谓的低笑: “刚才想起一点了,我其实是鬼。”
他的声音清清冷冷却不带任何玩笑意味,“因为我的身份你才要离开的,对吗?”
“诶?”你抱着弯曲的双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这是什么神奇展开,愈史郎他竟然……是鬼?!
不能晒太阳,不用吃饭,还会喝血……
你偷偷眯起眼看他,可是长得实在好看,鬼族都是这样紫色的眸子吗?
“给你机会考虑清楚分手收回吗。”愈史郎声音清清冷冷的,“还是,打算再分一次。”
“愈史郎,你不准操控我的精神。”
“嗯?”
“不准读我的心,也不准读我的记忆,我会生气。”
“就这样?”
“嗯”你扑过去在床上拉住他,动了动嘴唇:“你别走,以后谁再也不准提分手。”
“好。”
“拉钩,骗人的是小狗。”你撅起嘴看了一眼愈史郎:“鬼也不行。”
“好。”
未解会有阴影笼罩在心间,他到底能够陪你多久?你其实完全没把握。谎言编织得来的幸福就像是偷窃,连疼痛都感觉不到真实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愈史郎有时候会握着你的手,安慰:“快点好起来。”
好消息是你发病几率的确越来越少了,有他陪伴在身侧,精神也逐渐驱向稳定就连医生也将你所服用的药片做了调整减量。
——当然,例外偶尔会发生。
新来病区查房的实习医生过来看看你的情况,那天你突然又发病起来,毫无预兆的。
“嗯,我看看,评估一下04床的精神状况。”年轻的实习医生长相清秀,确实是足以称之为漂亮的男人。
“为什么要退学?”
“……”
“为什么要自杀?”
“……”
他不断追问的声音在脑海不停嗡嗡叫响,够了,真的够了!回过神来,你正在吃的饭已经泼在他身上了。
年轻脸庞的医生擦掉脸上狼籍,看上去倒没有多生气,他说:“别激动,我没有恶意的。”
你动动嘴唇,忽地扯出一抹笑容:“我想回家。”
他温柔拍了拍你的头用以安抚你不稳定的情绪,“评估过关就可以早点回家了。”
“到底需要多久我应该怎么做?”
“只要积极配合治疗,会很快。”叫不出姓氏的医生把笔夹在白大褂的前胸口袋上,声音好听又略带磁性,低头看着你。
“请给我一个具体时间,好吗?”你缠着他要答案。
“啧”窗台边传来嫌恶的声音,愈史郎靠在那里,眼睛一动未动望向窗外。
你皱眉转过头去看他,实习医生在这个空档里面走掉了。
“别告诉我你在吃醋。”
沉默一会,愈史郎瞪着你“我就是吃醋怎么了。”意料之外的坦诚,“那个白衣服的小子很帅是吗?你今天对着他笑,神魂颠倒!”
“我才没有!你很无聊知道吗?”
“不觉得”愈史郎冷然开口:“你竟然让他摸你。”
“有完没完。”
愈史郎的紫色眸子窜起怒火,“看来还挺享受啊!是不是随便被个男人摸一下你都要……”
忍无可忍抓起床上的枕头砸向他。
枕头撞到他肩膀又掉在地板上,愈史郎一动未动,冷冷的说:“我讨厌有人妨碍到和你相处的时光!无法……原谅……”
突然他的嘴巴一张一合,声音变缓变小,直到不复听见。
愈史郎愣在原地神情很奇怪,脱口而出的话太过于熟悉,他似乎在脑海里追索曾经很熟悉的东西,都已经快到嘴边了。
你心虚的别过脸,不想,也不敢去看他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夜里醒来你动弹不得,发觉自己被一双纤细但有力的臂膀深深禁锢着。原本早已习惯夜里孤单醒来翻来覆去辗转地等待天亮,只有耳后传来各种仪器嘀嘀嘟嘟的声音,而今却在鬓发的旁边落下来清浅声线:“睡不着吗?”
“啊啊啊啊!愈史郎,你靠太、太近了!”胸腔里乱跳的心脏在偷跑情愫。
“闭嘴。吵死了,眼睛瞪得这么大,看到我很吃惊吗?”愈史郎漂亮的眉毛皱起来。
“因为你偷袭!不对,是夜袭!”
“我对丑八怪没兴趣。”他弹了弹你的额头,“快睡!我一会叫你起来吃药,还差半个时辰到点。”
“可是……你抱的这么紧,睡不着……”
“找理由的本事一流啊。”
“愈史郎因为你,压到我……胸口了嘛……”
几未察觉少年紫色的眼眸轻微放大,紧接着脸颊迅速镀上一层红晕。
“胡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!”面红耳赤的少年张开手掌扑过来盖上了你的眼睛。
你嘟着嘴发泄不满,愈史郎任你身肢扭动也不松开捂住你眼睛的手掌,啊!真讨厌!你曲起膝盖照着他小腹劲头不小的来了一下。
躺在旁边的少年颤动下身体,“嘁”的嘶了一口冷气,你感觉到手臂力量变大猛地将你扳正无可逃避的直面他,落在耳边的话语和着他喷吐气息将你淹没,“你是不是一定要我教你该怎样乖乖听话。”
“愈史郎是烂人,脾气糟透了!一点都不温柔!”
“然后呢?还有什么想要抱怨的。”
“差劲!你最差劲!”激动的情绪好像又不太稳定,你摇摆得像年夜受潮的炮仗,远不得近不得生怕轻轻一触就爆炸。
“就这些了?没气势。”
“没气势的怂货那也是向你学的!”你嘴硬样子也像极了他不服输的。
“是吧,既然有骨气那就现学现卖做到底啊,我的小女人努力一点,可别中途喊停。”愈史郎说着捏住了你的下巴。
“什么?”你听着他带情绪的话音,身体一阵紧缩,“不要……”
无论是人是鬼,对雄性的挑衅都极不可取,更何况你这位天降男友是个小心眼再加报复心重的青年,愈史郎囫囵吞进你的抗议,搂着你纤细的腰翻转身体压上来,吻,生涩但是认真,鼻尖相碰,他柔软的舌久久徘徊在唇齿之间,咬着你的下唇往外轻轻拉扯,在你张开嘴呼痛的瞬间含住你的小舌尽情吮吸索取。
你抽出一只手去推拒他,却连同抗议躁动的手也被约束高过头顶。
力量差距太大这不公平……
“愈史郎……”你声音轻微战栗:“不行……这是医院……”
愈史郎无章法的亲吻落在后颈肩膀持续下行,宽大病号服滑落露出你雪白的肌肤……
感觉非常不好,环抱着你的人正在掠夺你的理智,但你却心底涌出丝丝恐惧,就像是怕人不小心戳破虚假泡沫,他的眉眼触之可及,清秀的脸孔,柔软服帖的苍青色头发,你与他鼻息相通,那发顶散发出清新的许是药草或是木质香味,正丝丝袅袅钻进你的鼻子,却没来的让你心头一酸。
静静的黑暗中,你觉得有泪流下来。
如同被滚烫的泪水灼伤,他突然冷脸,一把推开你,翻过身去。
“愈史郎?”
“嗯?”
“如果……我说如果骗了你,你会讨厌我离开我吗?”
“啊。”背对你的青发少年立刻做出了回答,停顿一下他又问:“干嘛?”
“没什么,就是问问。”
你轻描淡写似乎在自说自话,手指轻轻拉着他背后的衣褶掩盖下无数的心事,无言凝视着他瘦削的后颈脖,眸色渐渐变得孤冷寂寞。
“愈史郎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能不能握住我的手,好像你拉着我的时候我会好受一点。”
“……”
“脖子也没有再痛醒了,昨天做完电疗,太阳穴痛得咬牙切齿的。”
唉,黑暗里你听见他悠悠长叹了一声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天气预报说会下一整天的雨,你做完了治疗身体和脑海都放空,动也不能动,静静躺在病床上听着雨声,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过去多久。
雨停了,你听见沙沙,笔在纸上走字的声音。
转过脸瞧见愈史郎靠在窗边,单手撑着一张脸陷入你从未见过的情绪,良久,你轻轻唤他:“那是什么?”
桌子旁边愈史郎目无焦距的样子仿佛失了魂。
“愈史郎!”你又大声喊他一次。
这回看向你的紫色眸子里才有了光影跃动,“没什么。”潦草的扯出一声答复。
“你在写什么?”
“嗯?”回过神的愈史郎停笔,搁在一旁,“这个?日记。”他干脆的说。
你起了兴趣:“给我看看。”
愈史郎忽然爬上床握住你的手,“没什么。”把一张纸在你眼前晃了晃。
你微微倾斜撑起身体,靠在他手臂上,愈史郎把它凑到鼻尖底下让你看了看,单薄的两张纸上用假名拼写着你正在服用的药名和近几日做的治疗:
——早6点,阿立哌唑1片;
——早10点,脊柱指压;
——晚22点,奥氮平1片;
“这算什么日记啊。”你气乐了。愈史郎也难得的陪你一起笑。“以前我也这样写日记,纪念重要之人的心情我仍然清晰的记得。”
这回轮到你沉默。
突然他说了一句:“如果哪天我不在你身边,也要乖乖听话,配合治疗好吗?”
“你在说什么?”你脸绷直了,长睫毛一瞬不瞬盯着他,头发别在耳后整个人显得精神许多。愈史郎伸过手来,揉揉你满头丝绸般的乌发,笑着说:“按时吃药,不耍脾气也不随便流眼泪了好吗,更不要赌气做蠢事。”
你仰起头,精神突然变得很紧张“愈史郎,你……想起来了?”
他挨在身边坐下来给了你一个笑容,你很勇敢没有回避他的目光,对着他的视线苦笑。
“啊,多少想起一些来了。”说着,他把你圈进怀里 “大概猜到了我为什么会到这里来的原因,但我也有必须回去的理由。”
“……”将脸庞完全埋进他肩膀不让任何人偷看到哭泣的样子,你声音听起来有点哽咽,你摸索到了他的颈脖,搂住。
“你还会留在这里多久?陪我到……多久?”
“得靠你自己努力啊,赶紧好起来可以出院,不快一点的话……”
“别说了。”
“嗯。”
“你走的时候不要叫醒我。”
他没有再说话,只是伸手抚住你浸满泪水的脸颊,吻着你,持续的,缓慢的吻下去,像是在践行一种契约又仿佛是在做出艰难的决定。
愈史郎离开之后你的病房又陷入沉寂,没有人陪你说话,实习医生偶尔会来病区查房看看你的情况……“要乖乖听话,配合治疗好吗?”
——好像有人曾经也对这么对你说过。
——但是随着治疗的进行,你的记忆力越来越不好。
他会回来吗?
谁知道呢,这只是六病区04床的病人小姐绮丽的梦。
明天,他一定会来。
你知道,偷听的风也知道。